春十不愚

半颗心

【巍生】夜色温柔(上)

我曾经也留在这样一个夏天,后来,好像走出来了。好像没走出来。

也许曾经的错爱,也是另一种幸运吧。

温柔的文字,像我之前转载过的生生的形容,一颗硬糖,摔碎了还是甜的(出自B站罗浮生个人向视频《像我这样的人》评论)。

 
 

润钰__:

*吉他老师X准大学生

    

*师生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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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依旧是夏天。

    

 

    

我肩上的吉他贴着我的后背,随着我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朝那个熟悉的吉他教室挪动,尽管我知道那个教室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怕得令我自己吃惊,仿佛我的呼吸里都还是前年那个多雨的夏天里的水汽,蒸腾得我疲倦。

    

 

    

前台坐着的还是那两个熟悉的面孔,她们看到我,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那个年长一点的想要开口,我打断她,“跳跳姐。”

    

 

    

一瞬间,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怜悯的神色。我迅速地露出一个阳光的笑来,接着道,“我不是来学琴,我只是想来看一看,我也不闹事儿,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别害怕。”

    

 

    

长发披肩的女人走出来,轻轻摸一摸我的面颊,“浮生,两年不见,你瘦了。”

    

 

    

我承认,那是这两年里,我第一次想要落泪。

    

 

    

 

    

跳跳姐带着我朝着有所翻修的吉他教室里面走,一间间小教室用墙隔开,玻璃门上贴着每一个老师的名字,原先的那一间上面贴着陌生的字样,不再是那个名字,里面上着一对一吉他课的两个人,也不再是我和他。

    

 

    

我站在门口,久久地看着那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教室。淡绿色的墙,甚至老师用的练习琴也没变,原木色的吉他,一双瘦长的手,熟悉的《好久不见》。跳跳姐沉默地站在我身后,陪我一起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弹琴。

    

 

    

“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大约是我们看得太久,里面的两个人都对着我和跳跳姐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两张陌生的脸,一支熟悉的曲子。

    

 

    

跳跳姐拽了拽我的衣角,像是小心翼翼地说着一个消息,“他已经不在这里教琴了。”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02

    

 

    

高考结束的夏天。

    

 

    

我的父亲母亲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致一样,在我拿到只够上一个普通一本的成绩之后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吵架。一开始只是吵架,后来我的家里一切的东西都开始逐渐瓦解粉碎,从吃饭的瓷碗,到喝水的杯子;从我母亲的化妆品瓶子,到我父亲买了多年的酒;从一个普通的花瓶,到他们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片。

    

 

    

他们的婚姻也在一切小物件的破碎里走向碎裂。

    

 

    

但我一点也不意外。高考复习的这些日子,我不是不能感觉到我父母努力维持的平静下面汹涌的厌倦与憎恶,甚至,如果他们没有在我高考之后离婚,我反而会觉得不幸。一对曾经的爱人,走到中年时只余下彼此彻头彻尾的疲倦与憎恶,我不知道这段婚姻还有什么维持的意义。

    

 

    

在他们继续在家里吵闹财产应该怎么分的时候,我找到了我一直拿来存压岁钱的卡,找到了这个离我家最远教学质量最好的吉他教室,报了一个暑假的吉他一对一。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我已经不太记得我们当时上课到底都学了些什么,除了最后学的那一首《好久不见》。

    

 

    

我只记得,我们的课一堂只有五十分钟,他和我没有自我介绍,一进教室就讲了讲最基础的乐理,然后就开始教我最基础的弹琴姿势和方法,他话很少,第一节课要上完了,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沈巍。”他放下吉他,靠在墙上,一边用自己的短袖下摆擦眼镜,一边对着我微微笑了笑,只留下一个温柔的侧脸,“你呢?”

    

 

    

“罗浮生。我开学大一。”我努力露出一个最像乖孩子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潜意识里觉得他会比较喜欢听话乖巧的小孩儿,“以后还要多麻烦您。”

    

 

    

沈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节课就到这里,你好好练习。今天的内容你练习好了回去拍视频发给我,我的微信就是手机号,想必前台老师已经给你了。”

    

 

    

我继续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师,我可以留在这边练琴吗?”

    

 

    

“跟我来,我给你找一个教室。”他拉开教室的门,走廊里的凉风扑进来,像是孩子柔软的手。

    

 

    

我看见玻璃门上他端方的名字,“沈巍”。

    

 

    

 

    

教室外面的蝉叫得我头疼,我练了一个小时的琴,抬眼就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甚至在学琴的人也不多了。我看到手机上写着九点三十分,这个时候,往往我家的战争刚刚偃旗息鼓。我找到自己扔在角落的琴包,慢慢地收拾起吉他和琴谱,正拉拉链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我们都要下班了,你还不走?”

    

 

    

他和另外两个老师都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我,“这么晚了,你练了多久?”

    

 

    

我摇了摇头,把琴背到肩上,“一个小时而已。”

    

 

    

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才开始学,没必要这么辛苦,离咱们上课还有两三天呢,不急的。”

    

 

    

“我只是不想回家。”

    

 

    

听了我的话,他招呼了另外两个老师先走,和我一起慢慢地走在后面。我听见他动作熟练地给吉他教室落锁,金属碰撞的间隙里,他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和父母吵架吗?”

    

 

    

我还是摇头,“要是那样就好了。是他们吵架,我不想回去罢了。”

    

 

    

“你家在哪?”他抬起手腕看表,“这么晚不回去,就算你父母吵架,他们也会担心你的。吃晚饭了没有?”

    

 

    

我先是摇头,又报出我家的地址,他听得直皱眉头,“你故意的?这个时间不是刚好没有末班车了?”

    

 

    

我抬起脸来,对着他露出一个诡计被识破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走,我送你回去。”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知道他以前是我们家旁边的那个大学的学生,开学就读研三了,他学习很优秀,从这个本身就很好的大学考去了上海一所更顶尖的大学,在这里教吉他是因为这边不要全职教师,他可以在空余时间来。

    

 

    

“我下次可以白天来得早一点吗?”我用肩膀撞他,试图和他有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一边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

    

 

    

“躲开你爸妈?他们白天不上班吗?”他被我撞得一歪,咧咧嘴就过来假装要敲我的额头。

    

 

    

“在家的时间比较多。”我停在我家门前的路灯底下,“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就是安静看书或者练琴,虽然我学习不好,但是不会打扰到别人的。”

    

 

    

“可以。”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想,那年的沈巍,一定也是有许多女孩子追求他的吧,“只是别再这样骗你父母了,他们大人有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是孩子,孩子总是被爱着的,明白吗?也没有人说你学习不好,这不是拿来品评一个人的必要因素,如果你觉得这个学历不是你想要的,你还可以读研究生,去一个更好的。”

    

 

    

“你是吗?”我笑着扬起脸来看他,“去了一个更好的?”

    

 

    

“是。”他语气轻快,转身就走,留下一个狭长的背影,吉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贴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睡着了那样安静,“早点休息,你还在长身体。”

    

 

    

03

    

 

    

我偶尔在北京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总是觉得那第一个夜晚温柔无比,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像是留给了我什么温柔的光芒那样,让我觉得回家面对一地狼藉的时候内心不那么难堪,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可以这样温柔,流水一样地包裹你,甚至治愈你。

    

 

    

我开始把许多日子都花在那个吉他教室里,我一般是早上十点来,那时候沈巍一般正在上他的第一节课,我有时候会躲在他的教室外面偷偷看他的脸,有时也会和前台的两个姐姐一起统计上课的考勤情况,更多时候,我都在那个空闲教室里面练琴,或者看书,沈巍学生物工程,却也偏爱人文与文学,我跟着他读金宇澄的《繁花》,读王安忆的《长恨歌》,他上课累了,就来和我一起聊一聊最近看的书,极少数的时候,他允许我给他捏一捏肩膀,更多时候,我都看见他一个人把头疲倦地靠在墙上休息,对着墙的那一边发呆,他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比如说我一直疑惑的,为什么不留在上海教琴,为什么要回到西安来。

    

 

    

我偶尔会在凌晨梦到他之后,起来换洗内裤的时候轻声回答我自己,是为了遇见我。

    

 

    

我觉得沈巍背负的其实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只是他不愿意告诉我,只是他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而不是一个已经知晓自己爱他的男人来看。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我依旧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回头的时候,我就冲他露出最美好的笑脸来,我希望他能从我这么一个小孩儿身上感受到他已经可能缺失了许多年的快乐。我知道,沈巍不快乐,我希望在我也变成这么一个不快乐的大人之前,我可以多少分给他一些我的快乐。

    

 

    

 

    

不久,我就知道我的那个裁决来了,我等了许久的,一直试图在沈巍身后躲避的、最终的裁决。

    

 

    

我回家的这一天,我母亲从这个家里已经搬走了。没有留给我一句话,只有我烂醉如泥的父亲,以及我父亲手里握着的离婚证。

    

 

    

我父亲在醉眼迷蒙里看见我的回来,我那张和母亲肖似的面孔仿佛引起了他极大的厌恶,他带着酒气扑到我面前来,颤抖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你以为你是谁?你花我的钱,你还这么晚回来?考了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做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我配不配做你的儿子,我只知道你不配做一个父亲,做一个丈夫。”我挺直了腰,直视着这个男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配吗?”

    

 

    

他手里的酒杯像是一下子碎在了我的耳边一样,我捂着脸上的血靠在墙上,我父亲像是发怒的野兽一样血红着眼睛看着我,“老子配不配?是你这东西说了算的?学什么吉他?他妈的这么高雅的东西是你学的吗?浪费老子的钱?学什么学?”

    

 

    

我在手指间的一片猩红里面看见我的吉他被他摔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脆响,琴弦似乎在那一瞬间断开了,像是某种残忍的决断,猝不及防,无处可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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