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不愚

半颗心

【生哥24h·24:00】(井生)那只叫蜜桔的橘猫

上一棒 @傲骨清风 


  今年的第一场雪依旧来得突然。

  罗浮生捋了一把沾满雪花的头发,摸索着在一片黑暗中打开了灯,反手带上门,来不及抖去身上的寒意,蹲下来张开了怀抱。

  “喵喵喵~”

  不待他开口,转弯处小步快跑来一只橘猫,跑到罗浮生身边围着他打转,竖起的尾巴蹭过他的小腿和膝盖。

  罗浮生揉了揉橘猫的大盘脸,笑着说:“蜜桔想我啦,还是饿啦?”

  蜜桔软软叫了一声,罗浮生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它舒服的眯起眼睛,享受着来自铲屎官力度适中的抚摸。只是还没有享受够感觉就消失了,“喵~”蜜桔紧跟在罗浮生后面进了客厅。

  罗浮生扯下围巾,几步倒在沙发上,摸出口袋的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井然:“今天要加班改设计稿,晚点回家。记得吃饭啊。”

  围巾被随手扔在茶几上,罗浮生腾出手回复道:“你也记得吃点。”

  那一头秒回:“好。”也许井然正在吃他的工作餐。

  所谓“工作餐”,就是半碗米饭,一素一汤。十分钟解决,井然坐在休息室里喝了杯水,理理思绪,再度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知道井然的习惯,罗浮生按往常加班的日子,挪后两三个小时再煮饭,等井然回来一起吃。

  蜜桔的晚餐从不晚点。

  罗浮生给食盆里添上猫粮, 蜜桔安静地趴在他脚旁,四肢舒展,露出来的肚皮很白。罗浮生忍不住摸了摸它一看就很柔软温暖的肚皮,蜜桔也不闹,顺势又向后倒了倒,让罗浮生摸得更方便。

  “吃饭了,来,快起来。”嘴上这么说,罗浮生揉揉猫咪肚皮的手却留恋了好一会才离开。

  换作小白,肯定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就亮爪了。

  小白是一只苗条的白猫,身为罗浮生工作的蛋糕店的镇店之猫,脾气有点大,但从不会真的挠人,傲娇得很。被两脚兽从头撸到尾也没意见,只是不准摸肚皮,不然就是一顿喵喵拳伺候。

  对捡到它,一口水一口奶把它喂大的罗浮生也毫不留情。

  而蜜桔的脾气与小白千差万别,只要是认识的,都能随意把它撸倒在地。而且,每次罗浮生带着蜜桔到店里去,被这只相对小白不那么苗条,肉乎乎的橘猫吸引来的客人似乎更多,把蜜桔围在中间时不时撸一把。被“冷落”在一边的小白摆了摆尾巴,跳到罗浮生脚边蹭来蹭去,破天荒同意罗浮生揉揉它的肚子,然后在罗浮生的腿上放松地展成一长条,没一会,就睡着了。

  手底下热乎乎的,罗浮生心里也热乎乎的。

  罗浮生不再打扰蜜桔的晚餐时间,躺回沙发上,拿了条毯子盖的严严实实,冰冷的双脚一时回不了温,轮流放在膝盖里侧取暖。

  他侧躺着,正在刷微博:

  “寒潮来袭”“中餐厅”“完美男友的第101条准则”……热搜一扫而过,罗浮生点进最上“寒潮”那一条,发现他们这一夜要降十度还多,南方暖和,北方冷惯了,就这中间一会冷一会热。

  明早起来真要冻成狗了。

  最怕冷的罗浮生裹着毯子瑟瑟发抖,脚捂了好几次才暖和起来,要真冷到新闻里说的那样,到时他恐怕得抱着井然和蜜桔两个热源一刻不撒手才能捱过。

  罗浮生把手机搁到一边桌上,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灯光明亮。

  他闭上眼,放任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里,陷进一个,积年的美梦中。

  “嘶。”

  罗浮生对着镜子揭下脸上的纱布,一划而过的疼痛让他咬着牙吸了一口冷气,呼吸出的水雾蒙在镜子上。他抹去这些水珠,看到自己脸上打斗中留下的刮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嘴角还青着。

  所以当他从呆了三天的美高美出来,心里轻松,为能成功拿下一块义父和洪帮迫切需要的地盘高兴,为能以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样子回到洪家,让洪澜不必又为了他的事和义父争吵高兴。

  天很冷。

  身上的衬衫加皮衣两件套不足以御寒,罗浮生向手内呵了几口,快速搓了搓,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暖和点。

  幸好口袋里还有一根烟。

  他很少抽烟,存量不多,此刻突然很想抽一根。

  靠着小巷各种涂鸦五颜六色的墙默默抽烟的时候,罗浮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对面马路站着一个人。

  才十九岁的少年正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人,迎着寒风的脸两颊微微的红晕,一身白,干净的像天山上的雪。

  井然找寻同学的眼神无意中与另一个人的目光相遇。

  那边巷子里很暗,暗到他看不清里面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他又确定那里有一个人。

  同学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井然抛下好奇心,和同学边说说笑笑,边很快走开了罗浮生的视线范围。

  好一会,罗浮生掐灭了烟,淹没在黑暗中的身影很快从巷子另一头消失。

  洪澜已经几次暗示他喜欢这件事,罗浮生只能装傻,背后陈年的伤疤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不要行差踏错,更不能为了一己私心,伤害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

  就像他不愿意靠近那个男孩。

  井然二十岁生日那天,被同学撺掇着在美高美参加了一场小聚会,都说他是寿星,轮番上来敬他酒。井然勉强应付了几杯,有点后悔答应这场邀约。

  亏得主角并不是他。

  感到脸上发烫,井然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吵闹闷热的包厢,清新空气拂面而来,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只是心好像还在喉口不上不下地跳。

  严格来说,这次才算是井然和罗浮生的第一次遇见。

  这之后的遇见好像都挺巧合,井然时常在自己最常光顾的蛋糕店看到罗浮生,罗浮生接过店员递来的袋子,对他挑眉一笑,十足十的轻佻模样。那表情,和井然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机车男孩一模一样。

  井然只好也点头笑笑,永远忘不了那天吐了罗浮生一身的尴尬。

  罗浮生倒没介意,好心让他在自己的包厢睡了一觉,醒来时桌上还摆着一碗温温的醒酒汤。他看到沙发上的脏衣服,下意识去寻找罗浮生在不在,没有结果。

  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子烟味。

  直到井然离开,躲在卫生间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的罗浮生才出来。

  罗浮生,很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义无反顾地多去贴一贴井然的生活轨迹。说的容易做的难,每次他也只敢坐在井然的对面,借吃蛋糕的契机,和井然说上两句话,多看井然几眼而已。

  第一次,井然先打开话匣,是说:“那个蛋糕太甜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已经接连几次罗浮生点的是同一份,最甜的蛋糕了。

  “是,是吗?”罗浮生拨了拨刘海,努力把昨天还没有的淤青遮住。但他又为什么那么渴望井然立刻发现,然后关心,哪怕只是礼貌性地关心他几句呢?

  为什么呢。

  二十四年,罗浮生第一次面对一个人不知所措。

  以前只要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疗伤就好了的。

  罗浮生咽下蛋糕的最后一口,笑着说:“我还蛮喜欢的,嗯,听你的,下次换个吧。你可以帮我挑一个吗?”

  井然点点头,选出了单子上几个清淡的给罗浮生,远看刺眼近看更甚的淤青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大咧咧地扎着他的眼。

  他是不是应该以为罗浮生是不会疼的?

  笑容也许,的确更适合罗浮生的脸,十次里井然有九次都只能看到罗浮生的笑脸,像一颗橘子糖,化在嘴里,也是可以久久回味的甘甜。

  井然觉得自己只是想找一个机会发疯了,醉倒在美高美,不知道灌干净了多少瓶酒,还抱着赶来的罗浮生,说:“我好怕疼啊罗浮生。”

  罗浮生不明所以。

  下一秒,井然把他抱得更紧,略带哭腔,好像有点委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疼了会和你说,罗浮生,下次你疼了,和我说好不好?”

  罗浮生背后的伤疤不再疼了。

  井然是他戒不掉的甜。

  新年,井然点了两根烟花,把其中一根给了罗浮生,自己在眼前举着一根,烟花灿烂,衬出井然的眼睛是近乎透明的琥珀色。

  又很像阳光下美丽的玻璃。

  烟花很快燃尽。

  罗浮生的吻刚刚才抑制不住地落在井然嘴角,忽然呼吸不过来,仿佛他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脸上还有毛茸茸的感觉。

  蜜桔生生把他坐醒了。

  罗浮生揉了揉脸,提溜着蜜桔离开自己一米以外,看了眼钟。

  晚上八点,罗浮生打了个哈欠,自动站起身,趿着拖鞋到厨房准备晚饭。打开冰箱被寒气冻了个激灵,罗浮生清醒了清醒,想着今晚可以烧紫菜汤,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和井然最爱的带鱼。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正在厨房忙活,动作利索的罗浮生,曾经因为擅长炸厨房而被井然下了禁令,只要烧饭,乖乖等着就好。

  而井然还在国外那七年,罗浮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糊弄过来的。

  一个人嘛,随意点就好。

  但还有蛋糕店店长好人,不顾自家后厨被炸危险,把一身手艺传授给他。

  罗浮生和这店长是过命的交情,离开洪帮离开东江后,阴差阳错,罗浮生进了店长的蛋糕店工作,一干就直到现在。

  店长也有意无意提到异国恋难不难成不成的,就差直接用罗浮生和井然举个例子。罗浮生一笑过之,当年那个机车男孩遇到了正确的人,头发染回了黑色,现在笑得很腼腆。

  即使,那个时候,罗浮生和井然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

  屏幕里的井然变得让罗浮生几乎认不出了,就这样突然发觉,自己对井然的爱好像还停留在三年前井然出国的那一刻。

  距离实在是一把磨得锋利的刀。

  井然几乎从来不聊自己在罗马的生活,一句“我想你了”常常挂在嘴边,更多关心罗浮生在国内怎么样。而罗浮生心里清楚罗马是一个多么精彩的城市,井然的未来,会像反着阳光的玻璃一样灿烂耀眼。

  罗浮生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刺目。

  两个人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三句结束一场通话的模式。

  井然说:“我们分手吧。”

  这次是一句话完结。

  罗浮生安静地挂掉电话。

  第二年的除夕夜,井然改签飞机直奔已经烂熟于心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了罗浮生红围巾,红棉袄蹲在蛋糕店门口,拿着一条大红围巾想给抵死不从的小白戴上。

  好像小时候每年井然都会收到的红包。

  未拆封的红包突然直起身,没有任何预警,目光直直地投向他这个方向。罗浮生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就看到井然一身白站在不远处,恍惚是十九岁的模样。大概是在嘴里含了一颗橘子糖的感觉吧。

  此时,已经过了七年。

  罗浮生三十,井然二十六。

  新年焰火远远地升起,弥漫的硝烟味飘进罗浮生的鼻端,在他这间忽暗忽明的逼仄小屋里,被井然抵在墙上深吻仿佛是新年的第一声祝福,那么顺理成章。

  “新年快乐。”

  井然的声音落在第三声钟响里,模糊,又近到呼吸一样清清楚楚,瞬间塞满了罗浮生空空荡荡的心。

  菜上桌时,玄关出传来一声锁扣响。

  罗浮生“啪嗒啪嗒”跑回厨房端饭拿筷子。

  井然换好鞋再抬头,桌上已经多了两碗热腾腾的米饭。罗浮生还围着小橘子图案的围裙,正在往白瓷碗里盛汤,桌下趴着蜜桔,看到他回来,只懒懒地拍了拍尾巴。

  今天的蜜桔也一样双标呢。

  井然心里一闪而过工作室里那些年轻的实习生,半句不离口的流行词汇,进了客厅,一天的疲惫都融化在这一碗汤里。

  “怎么样,我听说鸡蛋炒一炒再煮汤更好喝,怎么样?”罗浮生的眼睛扑闪扑闪。

  井然笑着点头:“好喝。”

  蜜桔“喵”了一声。

  晚饭后,两人陪蜜桔玩了好一会,确认已经磨尽了蜜桔的精力,确保能一觉睡到天亮而不用被一屁股坐醒,他们才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

  罗浮生笑点太低,看个综艺笑得前仰后合,带着笑点奇高的井然也笑得肚子疼。

  一起生活久了,果然,两个人的心跳都在相互鼓动,彼此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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